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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丈夫当场就黑了脸，我抱着女儿，在酒席上，从头哭到尾。所有人都骂我是个傻子，是个冤大头。

　　可回到家，当我颤抖着手，打开那个红包后，眼前的一幕，却让我和丈夫，如遭雷击，当场愣在了原地。

　　她出生在那个连风都带着一股土腥味的，贫瘠的山村。下面，还有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，张伟。

　　家里穷得叮当响，土坯的房子，下雨天外面下大雨，屋里下小雨。父亲在她刚记事的时候，就因为在煤窑里出事，早早地走了。留弱多病的母亲，和他们姐弟俩，相依为命。

　　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，没什么文化，脑子里，只有一根筋——儿子，是这个家的根，是天，是地。

　　所以，从张兰有记忆起，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：“你是姐姐，就得让着弟弟。”

　　过年扯了二尺新布，做了身新衣服，是给弟弟的。她只能穿母亲改了又改的旧衣服。

　　弟弟上学了，她就得辍学，跟着村里的大人，去山里采草药，去地里割猪草，换那点微薄的收入，给弟弟交学费。

　　“你个赔钱货！哭什么哭？！家里这么穷，还不是因为你爸死得早！不指望你个丫头片子，难道指望你那才几岁的弟弟？！”

　　弟弟被人欺负了，她会像只护崽的母鸡，冲上去，跟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子拼命。

　　弟弟半夜发烧，她会背着他，深一脚浅一脚地，在漆黑的山路上，走上十几里，去镇上的卫生所。

　　她希望，弟弟能有出息，能走出这个穷山沟，能去看看，外面那个，她连想都不敢想的，精彩的世界。

　　一个十六岁的，瘦得像根豆芽菜一样的农村姑娘，在偌大的城市里，能干什么呢？

　　她去餐厅洗过盘子。冬天，那刺骨的冷水，把她一双手，泡得又红又肿，像两个发面馒头。晚上回到那个不通风的地下室，疼得，连筷子都拿不稳。

　　她去工地搬过砖。那些比她胳膊还粗的钢筋，压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上，每走一步，都感觉骨头要散架了。

　　她去纺织厂上过夜班。那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，让她好几个月，耳朵里都嗡嗡作响。

　　因为，她每个月，最开心的事，就是去邮局，把她那点用血汗换来的，微薄的工资，寄回家里。

　　她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，剩下的，一分不差，全都寄回去。一部分给母亲买药，剩下的，全都，给弟弟当学费和生活费。

　　她自己，住最便宜的，十几个人一间的地下室。吃最便宜的，五毛钱一个的白面馒头，就着免费的咸菜。

　　她咬了咬牙，从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伙食费里，又挤出了一百块钱，给弟弟寄了过去。

　　她在信里说：“小伟，别舍不得吃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想吃肉就去买。姐在城里，过得挺好，天天都能吃上肉。”

　　而实际上，寄出那一百块钱后，她自己，足足啃了一个月的，冰冷的馒头，就着不要钱的自来水。

　　他比张兰大五岁，第一次见到张兰，是在车间里。那天，张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，再加上熬夜，在机器旁，晕了过去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李浩就总是有意无意地，照顾这个，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，都瘦弱，都沉默的，外地姑娘。

　　他会在她下夜班的时候，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，在厂门口，等着她，送她回那个阴暗的地下室。

　　“一个农村来的，初中都没毕业的丫头，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妈和上学的弟弟，那就是个无底洞！你娶了她，将来有你受的！”

　　他对父母说：“我不管她家里怎么样。我只知道，她善良，她能吃苦，她是个好姑娘。我这辈子，就认定她了。”

　　“你弟弟，都二十多岁的人了，是个成年人了！他可以自己申请助学贷款，可以自己去做兼职！你不能管他一辈子！”

　　她总是哭着对李浩说：“老公，我求你了。就这一次，这是最后一次。小伟马上就毕业了，等他找到工作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　　“我女朋友家，要十八万八的彩礼，还要……还要在省城买房……不然，这婚，就结不成了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？！买房？还要十八万八的彩礼？！他怎么不去抢？！他这是把你当成提款机了啊！”

　　“咱们俩，辛辛苦苦，没日没夜地干，才攒下这六万块钱！这是咱们准备买房的钱！是咱们将来孩子的奶粉钱！凭什么给他？！”

　　“老公，我求你了……我就这么一个弟弟……他要是结不成婚，妈在村里，会被人戳脊梁骨的……他这辈子，就毁了……”

　　“就这一次，老公，我跟你保证，这绝对，是最后一次！以后，我跟他，断得干干净净！”

　　他从床底下，拿出那张，他藏了又藏的，存着六万块钱的银行卡，狠狠地，摔在了桌子上。

　　看着自己那个，从小跟在自己后面，流着鼻涕的弟弟，如今，西装革履，英俊挺拔，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妇。

　　她把所有的亲戚朋友，都请了过来。她也满心欢喜地，等着自己那个“有出息”的，在省城里安了家的亲弟弟和弟媳，能来，给她这个当姐姐的，撑撑场面。

　　可是在随礼的时候，他却只从他那高档的皮夹里，拿出了一个，薄得，不能再薄的，红色的红包，递给了张兰。

　　“姐，祝小外甥女，快高长大，聪明伶俐。”他笑着说，那笑容里，却带着一丝，让人看不懂的，疏离和客套。

　　“哎，你看张伟，现在出息了，派头可真大。就是，对他姐，好像不怎么样啊。”

　　“可不是嘛！我可听说了，他结婚，他姐可是随了六万块钱呢！把家底都掏空了！”

　　她抱着怀里，尚在襁褓中的女儿，看着不远处，那个正和别人谈笑风生，对自己，却不闻不问的弟弟。

　　他将亲戚们送的红包，一个个，当着张兰的面，拆开，然后，故意大声地，念着上面的数字。

　　最后，他拿起那个，最薄的，也最刺眼的红包，像扔垃圾一样，没好气地，扔到了张兰的面前。

　　可最终，她还是，在丈夫那逼视的，充满了嘲讽的目光中，缓缓地，撕开了那个，薄如蝉翼的，红色的纸包。

　　李浩“呵”地一声，冷笑了出来，刚想继续开口，用最恶毒的语言，来嘲讽妻子的愚蠢。